左耳说爱我Marmalad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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湛萨《三生》(纯入殓文,基本无剧情,慎入)

壹:

秋风起。院子里的梧桐叶淅淅索索地拍在直棂窗上,又无力地飘落在地。

  萨摩坐在床边,托着腮,眉头微蹙。刚到秋天,房间里就加了炭盆。

  "公子。"流苏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端着托盘进来,微屈了一下膝,低声说道。

  度过了死气沉沉的大半个夏天,秋天的气味也已浓烈起来。流芳阁也已有几月没有了生气,平日里连宫女太监们走路请安都是压低了声音的。

  仿佛这流芳阁里除了萨摩,就没有了活物似的。

  "公子。"流苏见萨摩没有应声,又行了礼,叫了萨摩一声儿。

  "啊……来了啊。"萨摩从头脑的放空里挣出来,晃了晃头。方才盯着窗格间稀碎的阳光,一时有些失神。缓过神来才觉得眼前竟然昏暗一片,一时找不着方向。

  "礼部……礼部的人已等在殿外,若是公子有甚不明白的地方,可差人询问。"流苏带着厚重的鼻音,想来也是哭了好久了。稍稍有些回神又得了自己的命令才又找回些女官的样子来。

  萨摩倒是不像他们这般,恨不能用眼泪洗脸。他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地方,空空荡荡,也不觉着疼痛,就那么空空的,钻风。只是热的时候不觉着热,冷的时候也不觉着冷,饿也不知道饿了。

  元湛和他约定,若有一日他离开了,那么一定要让萨摩亲手将他入殓。

  父皇驾崩,母妃薨逝,皇族一次又一次的丧葬大礼,元湛见多了。礼部众人前后打理,一层层,一步步。严谨而麻木。

  他们不敢"麻木",而的确是"麻木"。

  一切的一切都僵硬而死板地展开,唯带着他们对于皇家,对于天子的敬畏。

  萨摩目光触及宫女们捧在手中的寿衣,突然瞳孔紧了一紧,随机黯淡下来。

  "公子,若是再不给陛下穿上,等……等陛下……身子僵了就不好穿了……"

  "萨……萨摩……"温软而熟悉的声音从帘帐里传来,萨摩连忙撩开绸帐走进去。

  今日一早,元湛的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,挣扎着向萨摩要水喝,又让萨摩去煮了红豆汤来。萨摩也不会,若是平时,萨摩决计是不会答应的,但今日,萨摩乖乖去了,直到搞了一脸一头的柴灰。

  好容易熬到了一碗红豆汤喂了元湛吃了,待太医来看了看,奏于元湛的是"陛下洪福齐天",走出卧室,却看着萨摩连连摇头。

  "公子,不瞒您说,陛下也就这一天半天的事情,您还是让礼部早做准备吧。"

  身旁的宫女们作势要哭,被萨摩喝住:"谁都不许哭,去把东西都领了来交于我。"

  "湛。"萨摩附身,柔声问道,"怎么了?"

  萨摩的耳朵就贴在元湛唇边。元湛的气息时断时续,更别提说出一句能够让人听得清楚的话。"后山……""你要去后山吗湛?"怕自己没听清他的意思,萨摩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 几日前元湛就已不认得别人。靳妃从宫外赶来,靠在萨摩怀里的元湛却看着靳妃一脸的陌生。

  "湛,知道她是谁吗?"萨摩低头,下巴正好抵在元湛发间,呼出的气息盘旋着侵入元湛的头顶。

  元湛吐着气,喉咙里老是像有一口痰卡着似的,"呼呼呼"地呼吸。"流苏……"

  靳妃嚎哭起来,萨摩却笑了,轻拍着元湛:"你糊涂了,她是靳慧啊。"

  求见的人几日不断,凡是元湛醒着,总有些一二品大官带着自家有着诰命之身的家眷前来探望。出去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。

  "这折磨人呐……想不到天帝不过而立,却……却已糊涂的连人都认不得了……"

  "湛,那是采倩呐,不是流苏。"萨摩提醒道。

  元湛看着萨摩,嘴微张着,萨摩连忙拿了帕子去擦,又提醒道:"我是谁。"

  "吾……吾爱……"

  萨摩在流出泪的那一瞬,嘴角骄傲地上扬。

  "公子……"流苏想拦,毕竟天帝已再经不住折腾,萨摩还想带着他去后山,这着实不妥。"陛下的命令你也不听是吗?!"萨摩斥道。

  流苏低头退到一边:"不敢。"

  后山。

  三年前因萨摩一句胡诌的"我喜欢梧桐树",元湛便亲手种了这满山头的梧桐。这几年这些树长得倒也挺葱郁,但就是不见印象中的梧桐落叶之景。

  但半年没来,在这一个秋天,混山的黄色,梧桐竟像功成名就了一般,脱下了一片片落叶。

  "湛,到了。"轻唤着倚在自己怀里的元湛,萨摩抬起了头。

  树叶"沙沙沙"地归于这片土地,带着一丝留恋。山头并不冷,相反还有些阳光被枝丫碾碎了撒进来,萨摩眯着眼。

  一切都是安静的。只有落叶落地的声音。

  萨摩希望元湛能像说书的说的那样,留下只言片语。但元湛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力气,又怎么说话呢。

  元湛喉中的声音越来越大,只有吐气却没有吸气的动静。

  萨摩知道,他本凡人,今天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了他了。

  不知元湛看着这满眼的秋天没有。萨摩低头,看着元湛惨白的有些吓人的脸,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仿佛在元湛冰冷的脸上结了冰。"湛,无论你馋不馋孟婆的红豆汤,都要记住,我叫萨摩多罗,我爱你。"

  元湛两滴泪滚落,翕了翕嘴,半睁着的眼里覆上了一层水雾。

  秋风吹的人心慌。这满眼秋色也只是满眼秋色而已。

  随着元湛吐出的气而越发瘆人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急促,像是一柱海浪冲向最高点,又突然失了重猛然向下摔去。

  声音戛然而止,在萨摩还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,喉咙里一声"咔",萨摩觉得自己胸口和手中一沉。

  他有些害怕。胸中的那团火热的东西隐隐作痛,在塔尖摇摇欲坠,又向地上猛砸。

  "湛真的……死了吗……"萨摩仔仔细细地看着元湛的脸,冰的他连忙收回了手。

 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冰,好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。曾经看着自己笑,摸着自己的头,抱着自己给自己取暖,甚至与自己在床榻之间交欢的人,就这么……死了?

  "公子……"流苏带着人破入了萨摩的怔愣,萨摩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  指尖抚上他的脸颊,虽然冰的很。萨摩长叹了一口气。"我已经开始想你了。"

  "宫墙太高了,摔得我屁股疼。这几个冬天也冷的紧,倒是你,虽然身子虚了些,但倒是给我暖手暖身子的好东西。你走了,我也就出宫了。这宫里本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人,你也是。你走了,这宫里也容不下我了。再是怕睹物思人,不如和四娘再去走一遭江湖,但也怕有一天忘了你长什么模样。"萨摩毫无主题与逻辑地自言道。他知道元湛已经听不见了。听不见了他才要讲。"我想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的把你忘记。或许很多很多年以后,连元湛两个字都不记得。"

  萨摩抱着元湛,竟轻轻地晃起来,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。

  万一他只是睡着了呢?

贰:

  丧钟在天边最后一抹红色消褪时回荡在清冷的天都皇宫。

  "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"

  虽只有四声,却像响过了浩浩汤汤一百多年。

  和帝元湛无后宫,无子嗣,皇宫在他驾崩时更显的荒凉,不及城郊寻常百姓村落。

  萨摩弯腰,伸手解开了元湛的里衣。

  "公子得赶着些,后面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呢。"礼部侍郎催促道。

  萨摩抬臂,抹了抹眼角,一旁的内廷侍从托住元湛的后背轻轻抬起,萨摩将里衣抽了出来。

  殿外,元廷和众大臣及家眷匍匐嚎哭着,天渐渐暗了,流芳阁外的红烛换成了白蜡。

  "公子。"流苏将帕子洗好递给萨摩。萨摩怔了怔。

  方才脱衣时,元湛那般的僵硬冰冷让他恍恍惚惚像是隔了世一般。

  任人摆布。这不是元湛。

  "公子。"流苏又唤了一声,将帕子递到萨摩手里,"快一些吧,不然一会儿不好看了。"

  "诶,别把眼泪滴到陛下身上。"礼部侍郎急得大喊了一声。萨摩被这声吼醒了神,连忙擦了擦泪,将帕子翻了个面,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元湛的脸和身子。

  在寻常百姓家,这些事都是丈夫或者妻子来的。

  在世时,元湛苦自己一生为帝位所累。而这最后的遗愿,倒也是遂了他的意。

  原本熟悉的每一厘一寸的肌肤,萨摩都想将它细细看一遍。

  "来。"流苏将萨摩手中的帕子又换了一块。

  "剪些头发,还有指甲。"礼部侍郎在旁提醒道。

  萨摩将元湛身上旧伤口边仔仔细细地擦拭,不理会礼部的人的催促。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元湛不喜礼部治丧。

  萨摩的指甲一直是元湛帮他剪的,而元湛自己的指甲也是前些日子自觉时日无多,想到自己身后要用才留的稍微长些。

  内廷的人将元湛的指甲与头发收入一个锦袋中。

  束发自不必说。不过萨摩又想起了元湛曾笑说的,一梳梳到底,二梳梳到白发齐眉,三梳梳到儿孙满堂……

  白发齐眉,儿孙满堂。你这个骗子,比我萨摩多罗还会骗。

  元湛的头发很软,总带着一股莫名的香气,那样的味道给了萨摩很大的安全感。萨摩闻了闻手上残留的味道,怕是以后再没有了。

  "先莞后簟。"侍郎像背书一般,却还是坚持着不停地抹泪。

  萨摩将莞簟扑在床上,只能任看着内廷的人将元湛抬到床上。

  温润如玉,明玉似水的和帝,到最后不过也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。

  萨摩想将元湛的手放回去,却发现已经硬的不再听他的意志了。

  "把那锦袋拿来,放枕头下面,明衣呢?"

  在举国弥散着国丧的压抑中,流芳阁里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点地。

  竹板从袖口伸入,将衣袖套进去,四名内侍扶着元湛的手脚,侍郎突然斜过来一脚踢开了其中一个人:"护着头头不能着床不知道吗?!"

  另一只袖子不好穿,萨摩手脚轻,拉不上去。

  他一直觉得元湛只是睡着了而已,若是他下手重一些会把他吵醒。

  侍郎接过萨摩手里的袖子,往侧面揪了揪,快速地打了个结。

  "咚"一声,一个内侍手中不稳,元湛的脚重重地打在床上。

  "来人,拉出去,杖杀。"流苏冷冷地说道。

  萨摩没听得见那名内侍的嚎哭与哀求。他近乎将那句"疼吗?"说出口。又惊于原来人可以僵硬至此,冰冷至此。

  流苏把方巾递给萨摩。

  萨摩抬头,满眼通红却已流不出泪。

  如此落魄又安静的吓人的萨摩也讲流苏吓了一跳。

  "公子,盖上吧……"

  萨摩的手在碰到方巾的一瞬间失重垂下,唯一的一丝理智让他挣扎着趴在床边。

  "珠子拿来了吗?""拿来了。""舃和金玉指环都好了吗?""好了大人。"

  元湛的脸消失在白色的方巾下。

  但他还不能哭。萨摩咬住嘴唇,死死的咬住,直至感觉到唇上传来一丝凉意。

  "饭含。"

  内侍呈上了夜明珠。

  萨摩看了一眼礼部侍郎。

  萨摩苦苦支撑着。但这一种折磨,为什么元湛要留给他。

  "公子,撬开陛下牙关,把珠子放进去。"这下侍郎才客气起来,好像刚刚才想到萨摩可是先帝心尖尖儿上的人。

  元湛的牙咬的很紧,萨摩将手指伸进去被侍郎提醒了,这才狠撬了一下。流苏顺势将夜明珠塞进去。

  手也已僵了多时。当时礼部来看过之后责问为何没有早做准备。按理在皇帝驾崩之前就应沐浴束发穿上冥衣了。

  掰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,萨摩包住那一阵寒意的时候,却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。将金玉指环套在元湛指上,甚至还没有细看,就被礼部催着穿面衣。

  揭去方巾,萨摩却不忍再看。

  礼部侍郎按部就班地指导着萨摩怎样将面衣为元湛套上去。流苏带着几名内侍将元湛在世时就备好的珠子塞进元湛耳内。

  将面衣一一捋平,再套手衣。

  穿上舃的时候,萨摩又仿佛晃神觉着元湛会从床上坐起来,笑着让他过去。

  不再是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,元湛还是那些日子里笑如春风,神采闪烁的元湛。

  待十二重殓衣全部穿戴好,萨摩已麻木地觉得,他的湛远不在这里。

  萨摩从不知过程会如此繁琐,也从没有想过他的湛会如木偶般静躺在那儿,没有表情,没有温度。

  人死了竟是这般可怜。

  "你们……都出去好吗。"良久不说话的萨摩突然开口。侍郎与流苏愣了愣,却不好回绝。

  在宫里,萨摩比宰相还要高一等,没人敢违逆他。而礼部侍郎也正暗自为方才自己的莽撞惊惧后悔。

  "天明才是小殓。给我和湛一些时间。"萨摩的脸色不比元湛好看。

  流苏瞥了一眼侍郎,屈膝:"是。"

  "可是公子……"侍郎的话还未说完,流苏就率先退了出去。

  "臣遵命。"侍郎见屋里只剩他,只得从了命。

  "哎……"萨摩看着已不问人间事的元湛,躺到了他的身边。

  一手抱着他,从胸口穿过,打在他的脖间。

  "过几日我便不送你了,想来你一人也不会害怕。"萨摩闭着眼,如往日与元湛比肩而睡一样。

  "陵寝你早就自己去看过了,地宫我陪着你也进去过。一个人……我还是怕你会孤独。你说,你一直以为你会孤独终老,却不想碰见了我。而我即使死了,也不能来陪你。地宫不冷,不过没有窗户,你睡在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不舒服……"

  皇宫的烛火异常的亮堂。

  元湛的灵柩放在梓宫。

  大殓之后文武百官日日拜祭,瞻仰遗容。

  虽是规矩,萨摩却觉得可笑。

  发引前一天,萨摩离开了皇宫。

  什么都没带。他怎么进的宫,就怎么样出去。

  后来听说和帝发引队伍浩荡,自发送行的百姓绵延数里。百官沿路搭建路台为和帝送行。

  "请问这位先生。"一路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叫住一位老者,"去往天都的路怎么走?"

  "往北一直走。"老者一身浅蓝粗布衣,却有着一头卷发。

  "那这里是……""这里是和帝的锦陵,我是这儿的守墓人。"

  "多谢。"

  年轻人走了两步,突又回头:"敢问老者该如何称呼?"

  老者眯着眼看着一身尘土的年轻人,将右掌置于胸前,微微弯了腰。

  "复姓萨摩,名多罗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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